严新传奇(3):旧军人之疾
山城重庆以漫天的迷雾迎接着从川北工作调动而来的严新。
严新兴致勃勃地在重庆市区转悠着,长江上游这座著名的工业城市那别具特色的景观映入他的眼帘。
耸立在市中心的解放碑笼罩在雾中。
秀丽的琵琶山掩映在雾中。
浩荡的扬子江流动在雾中。
逶迤的嘉陵江穿流在雾中。
高大宏伟的重庆市人民大会堂沉思在雾中。
低矮拥挤的居民工棚叹息在雾中。
严新的思绪也搅进了这茫茫的雾中。
他想起了师傅海灯法师的话语:“重庆为藏龙卧虎之地,那里隐居着不少名士高手。望你谨慎为人,以谦虚为本,广览博学,刻苦修行,日趋进步。”
严新决心要在身居山城中认识山城的真面目。他开始走街串巷拨开迷雾,细心地辨识隐藏在其中的高功能人。
大约是受了这山城雾的熏陶,从这以后,本来就让人疑惑不解的严新就更使人捉摸不定了,他的身上被染了一层浓厚的迷雾(有人说这是封建迷信色彩)。
难怪有行家评价:“他(严新)是中国气功界最具传奇色彩的气功大师。”
身怀点穴、正骨绝技的唐老先生已经对治疗左颈上那个鹅蛋大的肿瘤失去了信心。
他又在自己那间既是治疗室,又是寝室的黑暗而窄小的屋里来回渡步。
他迈开脚,走出四步半,脸就贴的了灰色的墙壁。于是转身,又是四步半,来到了破旧得一触即倒的褐黑色的门边。他始终想不通刚才求他治骨折的那个一脸无赖相的病人离开时甩下的那句话:“你医术高得很,高得连自己颈上那个怪包都是点穴‘点’出来的、正骨‘正’出来的!”
“这明明是在挖苦我!这混账东西。”唐老在心里骂着。“狗日的搞歪门邪道被公安拧断了胳膊罪有应得,老子才不给他医。不想他还敢揭我疮疤。依我从前的脾气,不给他那只胳膊拧脱臼才怪!”
他不由自主地将右手摸着左颈上那个黄中泛紫的硬梆梆的瘤子。这个瘤子已经折磨了他20多年了。开初,他只感左颈淋巴有点痛,以为是牙床发炎后遗症,并不理会。不料,慢慢地,这儿结成了个软软的肉块。到了大跃进的年代,因时时处于饥饿状态中干重体力活,原来肌腱发达的身体消瘦得骨瘦如柴。然而,只有颈下那个包长大了。当年有朋友开玩笑说:“唐某某有福分,当全国人民勒紧裤腰带干社会主义时,他老兄还有东西消化。不信?看他颈子,长出了嗉子,像公鸡一样储藏多余的食物。”
好在行伍出身的唐老性格豪爽,头脑简单,全然不管颈间那个颤微微的肉包给他带来的不便,依然上班干活,下班练功或为人义务治病;照旧每天喝上两盅祖传秘方配制的活血药酒,吃一碟油炸花生米或泡咸菜,直至1979年前。
70年代最后一年,62岁的唐老生平第一次感到了生的悲哀。他的身体一天天垮下来,浑身泛黄,腹泻不止,极度疲乏。颈上的瘤子由软变硬,由鸡蛋大增至鹅蛋大,头被坚硬瘤子撑得偏向右侧,稍一转动,便疼痛难忍。他使出浑身解数,点穴通经络,瘤子依然在悄悄的膨胀。他来到好几家大医院就诊,有名医告他,这是肝癌转移的结果。并解释,你皮肤和眼睛现为柑皮色,说明你已患肝癌。不信你去进行超声波扫描。唐老偏着脖子掏完口袋里最后几张“大团结”扫描了一回,果然手里拿着的是“肝区五分之二阴影笼罩”的诊断书。一根肠子通屁眼的唐文珍说话直来直去,他问医生:为啥我有肝癌不死?还要来个转移?好在对方是名医,颇有涵养地耸耸肩,摊摊手,表示无可奉告,没有像一般医生那样怪问怪答,说癌细胞爱你舍不得你等一类风凉话。而另外一家大医院的名医则告诉唐老:你这长的是动脉血管瘤,不能开刀,只能用药物控制它增长。至于它是否危及生命,那是显而易见的。
1980年左右,唐老为治病已花去两三千元钱,而颈间的硬瘤却有增无减。
不过,慕名而来求他治骨折、风湿的患者从来没把他高超的点穴正骨医术与他颈间那团紫色的异物连起来想,他们心里装的只是对唐老的信任和立即治好病的期望。每当唐老看到求医者渴求的眼神和治病后感激的泪水时,他也将颈间夹着的肿瘤忘得一干二净。
可恶的是刚才那个泼皮恶语伤人,一下触到了唐老的痛处,使他堕入了烦恼之中。
“老唐,吃了饭没有?”唐文珍刚转身度往灰色的墙,背后传来隔壁邻居曹老太的声音。他见曹老太站在门口,在她身边,有一个小青年立在那里微笑。
“啥事。”唐文珍没好气地问。
“找你还有啥事?治病嘛。”曹老太答。
“今天不看病了。”
“才下午4点过,吃饭还早,睡觉更早,看你样子又不出诊,咋不看?不看白不看,又不少你医药费。都是街坊邻居的,就算你做个好事也该看。”曹老太见唐老不吭气,又说,“人家也是医生,重庆中医研究所的严新,还是你们习武之人,人家是久闻你大名专门请教你的,你还要卖关子?”
“哪里哪里,进来坐嘛。”唐老招呼着一老一小。脸上仍然是乌云笼罩。
严新在那把破旧的藤椅上坐下,两眼迅速地在黑暗、简陋的屋里环视一遍,又将眼睛转向唐老。这位昔日驰骋疆场的旧军人,身体虽然因病显得有些垮塌,但查其骨骼,却是相当强健。单看他那双手就不同凡人,指节粗大,指端平齐,不是苦练过拳上功夫的人不会有这样的手。再观其面容,脸皮黄褐中泛着铁青,十分冷峻;眼睛显然患过严重肝病而浑浊不堪,鼻翼两边是通往嘴角的深深沟纹,那双宽大的嘴紧抿着,厚实的下嘴唇包住一小半上嘴唇,这使他的表情充满了临战前军人犟强而又阴森的色彩。
“唐伯伯在生谁的气?”严新笑着问。
唐老不想面前这个青年初次见面并不讲客套,而是想啥说啥。他愣了一下,答非所问:“喝点水再说。”说完要取杯泡茶。
严新连忙起身:“不必了,不麻烦,我没喝水的习惯。”
唐老开始忘却先前的不快了,他这个直爽人喜欢上了这个登门求医者。
“有啥毛病要我治,给我说就是。”唐老扬起右手抛出一句话。
“这样的,唐伯伯,前几天有人晚上请我去诊病,不小心在黑巷子里摔了交,腰拧了,痛,转不过身。”严新说着,右手撑住腰,挺费力气地扭动僵硬的身体。
“你们那里不是有推拿和针灸门诊室吗?”唐老随便问了一句,他还不知道这位“病人”就是推拿门诊室的医生。
“所里有医生按摩了几次,好像效果不明显。早听说唐伯伯医术高,就来了。”
“高?高啥!自身难保哩。”
“哪里话。我看你老挺结实的,如果少生些气就更好了。”严新说这话时,暗暗发功,可惜唐老当时并不知道其中奥妙,他正在给接受治疗的青年医生通经络。
通完经络,唐老叫严新扒在治疗床上,用他那双有力的手指在患者脊两侧拍、按、揉、点。严新一声不吭,仔细地体味唐老的神奇功力效应,并牢记在心。
以后,严新成了唐家的常客。他在那里天南海北地聊天,遇到有病人登门,严新就静静地在一旁观看唐老如何为患者点穴治病。唐老也在闲聊中知道了面前的青年医生是海灯法师的徒弟,他从交谈中得知这位貌似文弱的青年武功不低。不过,他毕竟是武人出身,又见多识广,心里对严新的评价并不高,“他可能和操打的小年青一样,会套路而已。所不同的是,此青年修养甚好,尊师重道。”
于是,聊天中,健谈的唐老总爱滔滔不绝地向严新披露他传奇的一生中所经历的种种遭遇,回忆在四川大军阀杨森身边当警卫连长、副官时的往事。当然,谈得最多的还是1940年自己在抗日战场中出生入死抗击日本侵略者时是赫赫战功。那时,年仅23岁的他已是国民党27集团军某部先锋连连长了。
---------------摘选自《严新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