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新传奇(13):红豆嘴奇遇
陈邦荣是最早拜严新为师的弟子,而他真正对师父的奇功有所认识,还是1983年春节期间同师兄弟周德随师在严新老家练功途中的奇遇。
这是个薄雾蒙蒙的早晨。天不见亮,严新便带上两个弟子外出练功。过了一座小桥,前面就是远近闻名的山梁红豆嘴。这是个由红土垒积而成的高坡,一条两百多米长的十分陡险的石板小路,像条蜿蜒的乌烧蛇卧在土红梁的嘴端。行人至此,多在坡下几堆乱石上小憩片刻,再喘着粗气小心翼翼地沿“乌烧蛇”的脊缓缓爬去,移往坡顶。“我们来比赛,看谁先爬到梁子上,”严新提议,徒弟俩抬头望去,夜色苍茫中,红豆嘴尖藏在雾里,脚下三人并行的小道还有二三十米远便抵石级小路,如要抢先登上红豆嘴,必须首先跨上陡坡石级。主意想好,二位弟子居边,严新在中,只等一声令下,便好拚命登山。
令二位弟子惊奇万分的是,他俩一前一后还未奔至坡底石级道,就见和他们同时出发的严新已在红豆嘴坡顶遥声呼唤。他们以为出了幻觉,停步张望,身边身后失去了师父踪影,坡顶隐隐约约有个人影晃动。再猛爬一气,抬头再看,果然师父悠闲地立在石级路的顶端挥手致意。
他们遇到神仙了。他们在神游的无限遐思之中让岁月倒流回近七年前的1976年麦黄时节。
川西平原被暮春得意洋洋的太阳烤得一片土黄,失踪半年的南风翻过崇山峻岭,从蓝色的大海上匆匆赶来,温柔地抚摸着即将收获的无边无际的麦田。于是,在她的扶摸下,大海蓝色的波浪变成了麦地黄灿灿的波浪。麦浪起伏,托起一个弯腰缓行者的瘦小身影。
他便是刚丧失劳动力的老实巴交的陈邦荣。公社卫生院来了成都中医学院的实习生,他抱着希望专程前往诊治腰伤。一里路程,他强忍疼痛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他没有找上次给他开药的那个姓张的学生,因为没效果。一位戴眼镜的身材苗条,笑容满面的女学生朝他走来。“看病?”他点点头。“哪里不好?”“腰伤。”“我看看。”陈邦荣却往后挪了挪,他不情愿让个女学生治外伤,他觉得有点那个。他不知道她后来成了自己的师娘。
“严新,你来给他看看。”女学生大约意识到了什么,唤来一个同样瘦削的男生。
“咋伤的?”叫严新的学生问。
“这个……”陈邦荣搔了搔颈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练功伤了的。”
“练啥功?”
“就是操扁卦。”陈邦莱以为面前这个文质彬彬的学生不懂武术行话,用流行术语解释,“师父叫我练腰劲,不注意,闪了火,腰直不起来了。”
“多长时间了?”
“两个月多一点。”
“找医生治过没有?”
“找了两三个,都不见效。”
“过来我给你治治。”
点,捏,按,推。
十多分钟后,弯了两个多月腰的陈邦荣昂头挺胸地走出了乡卫生院。他很感激这一对学生,但他又说不来感谢话,他拿着严新开的药单捡了一副中药,只花了三角五分钱。
第二天,他按严新的吩咐又来按摩了一次。
第三天,一副药吃完,他到麦地里收麦子去了。
这事传到了使陈邦荣得腰痛病的武术师父耳里,他很不服气。便借说腰拧了,上门找严新按摩按摩。
他故意隆起饱胀坚实的肌肉让严新看。严新查出来人并无伤痛,无非是来斗斗气,显示自己结实得如同犍牛的身坯,以此流露出方圆几里的霸王气派,便不痛不痒地给他捏摸了几下。“没力气吗咋的,使点劲嘛!”躺着的那堆肉对此十分不满。“我怕你受不了。”严新答。“你把吃奶的劲都使出来我都受得了!”这位“患者”火气不小。
严新不得不使出五分劲按摩了一会儿,“患者”没有开腔了,他躺在那儿却出了一身汗。“还有哪里不舒服需要治疗,三天内可来找我。”严新笑着告诉面前那位健壮的中年农民。
才过两天半,武师遣自己的弟子周德来求严新前往行医。他全身痛得不得了,身子骨像要散架了一样。周德说,“请严老师一定治治,他说他服了。”
“以后不要这样。”严新几分钟便叫躺在床上的这位当地有名的武师恢复了原貌。我这人从不跟人斗气比功。实在找上门来,我只得应付一下。本来我也没有什么武功,不过三五个人也不能把我怎样。世上高手很多,不能仗恃有点功夫就自以为是,这样下去会吃大亏。”他说完起身告辞。
陈邦荣感激严新的大恩大德,又知他武功不浅,常到乡上找他玩,周德也常和师弟同道。就连严新巡回实习到了十多里外的邻乡,师兄弟二人也穷追而至。他们想拜严新为师,严新一直没有同意,只留下中医学院的地址,请他们有空常到成都玩。
陈邦荣心诚,常去成都看严新,一直称这在校学生为“老师”。直到一年后严新毕业前,陈邦荣和周德求师习武的;愿望才得已实现。
一个繁星满天的夏夜,陈邦荣、周德随严新到成都中医学院操场纳凉,严新问:“你们想跟着习武,我不反对,但要明确目的,决不能学了几手就像有的二杆子那样搞歪门邪道。”陈、周二人一听这话,心中大喜,连声附和,“要想真正学得一点武功,必须做到七戒:酒、色、气、财、言、动、睡。就是不能嗜好烟酒,贪恋女色;要制怒少言,视钱财为身外之物;与人争斗是习武之人之大忌,睡懒觉更是不能容许。有的人以为练功和一般的体育锻炼是一回事,这就错了。练功必须是吃得苦、有毅力、持之以恒。拿练基本功的练力量方法来说,就很单调乏味。但不坚持按要求练就长不了力。”说到此,他顺手捡起练功常用的那对40斤重的哑铃轻松地在胸前舞了几下,“你们一口气能打多少次?”两人知道哑铃分量,摇头不答。“给我数着。”严新说完,将哑铃置于胸前,开始左右冲拳。
陈、周二人数了两千多次了,严新还在不停地冲,幸好有同学找严新,他才汗未出气不顺地停了下来。一体格健壮的学院厨师见状,叽叽咕咕在一旁作贬义的评价,严新一跺脚,只听操场上的篮球架“稀里哗啦”一阵狂摇乱响,如同地震一般,将那胖厨师惊得慌忙溜了。这晚,陈邦荣、周德学到了武术套路鸿门破三关和一堕攻防基本动作。
一年后,陈邦荣到三台县拜见在中医校执教的师父。
“武术的基础在于腿。如果练功只管练套路、招式,打得再熟练,也只能说是花拳绣腿,不堪一击。”严新看了弟子的汇报表演后说,“再说以腿出击是武术的一大特色,必须精练。腿功中类别较多,如有桩、跺、弹、踹、踢、勾、挂、缠等等。其中练桩最要紧。这回,我着重教你练桩功。但我教这桩功不只是长脚力,也增全身之力,而且见效极快,武术中人称这功夫为千斤功。练此功时必须严守几条戒规,并按时辰服下跌打秘药。不然,不但练不成功,还可能残废。”
陈邦荣听师父这一说,好不欢喜。因为练这能长千斤之力的桩功,正中自己下怀。乡里人谁不知他陈邦荣是有名的弱娃儿?二十来岁的小伙子,个子刚过一米六,瘦小纤弱,毫无力气。队里干活,与婆婆大娘为伍,还没少受她们的欺侮。
“小陈娃儿,咋不去担粪?”饶舌妇常拿他开心,“是不是担不起?”
“担不担得起有你事!”
“嘻嘻,就怕你没有你说的那个字吧,不然咋个连人都是的?”
“没跟你妈睡过觉,你知道我有没有!”
“莫冒火嘛,小陈娃儿。”农妇们开玩笑时十分大量,依然满脸笑容,“我说你有的话,那就是你妈小时奶没给你喂够,长大了才没劲,现在要不要补补火?”
“你要补晚上回家找你男人补!”
“说对了,我回家找男人补,你现在找你李三嫂补,都补。”那饶舌妇说着,猛地拉开近旁一位少妇的衣襟,从里面滚出一对又白又大的奶子。
“狗日的烂婆娘?!”李三嫂顾不得收拾便去追打饶舌妇。她那对鼓胀的奶子经不住狂簸乱颠,一路洒着白生生的奶汁。
“小陈娃儿,快来吃你三嫂的奶奶,吃了有力气担粪!”饶舌妇边跑边头回过笑着乱嚷。
“我吃你奶那×!”
“吃了有劲好结婆娘!”
“哗”……站在庄稼地里观战的婆婆大娘新媳妇嫩女人倒了一大片,在地间大笑着翻滚不止,眼泪鼻涕都化作了农家肥。
陈邦荣除学千斤功外,师父还教了他达摩内功和采阳气的太阳功。
两年以后,陈邦荣成了村里有名的大力士。有人见他一没长个,二没长膘,还是那般瘦小,不信,早晨偷偷去看他练功。只见他肩扛五百斤重的杠铃一口气下蹲了四五十回。白天再跟他一道交公粮,又见他两百多斤的粮食一肩便担到两里外的粮站,连肩也不换。
风声传到他昔日的师父耳中,惹出了他的犟劲,便将七年前严新给他的教训忘在了脑后,约了四川体育学院武术系学生杨华前去交手。陈邦荣严遵师训,一再推却,哪想来人不让,一定要切磋切磋,小陈只得应战。杨华率先出场。他往那里一站:观战的人料定他必是赢家。且不说他是专业出身,已在体院武术系散手组学了两年多,单凭他一米八的个子,足足高出小陈一个头,长脚长手,就该他赢。怪的是,他没有赢,他无法击中对手的要害部位。小陈也没有赢。他不敢赢,他怕手重伤人受到师父的惩罚,他只守不攻,闪避腾挪,不得已时,摸到对手要害为止。不到十分钟,杨华气喘不止,他主动下场了。小陈昔日的师父火气不减当年,未等陈邦荣有喘息的机会,便接上了手,他仗恃自己身强力壮,体力过人,猛打猛冲中,且注意分寸。就是打不倒昔日弟子,也必须仗恃充沛的的体力累垮对手。他想。令这位武师遗憾的是,主动退出赛场的并不是瘦小的昔日徒弟,而是他本人。交战十多分钟,健壮如牛的他已上气不接下气,而对方虽连续作战,却并未体力不支,仍旧精神饱满,撩拨有力。他不得不拱手作罢,留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你真累碍。”然后悻悻而去。
仗了他这身好力气,这番好身手,往日媒婆不愿登门的陈家,竟然也出现了说亲的婆婆大娘们鱼贯而入,美言相劝的可喜场面,目的多半是想稳稳地得到能暖人身子,饱人肚子,给人面子,亮人眼珠子的彩礼。在农村青年结婆娘的黄金时代受人奚落的陈邦荣,终于在年满二十七周岁的1982年12月,与本队他看着长大的乖巧女孩子刘林芬步入了红门红窗红对联的洞房。
世俗的村里人无不羡慕这个从前的 娃儿当今的艳福。内心也涌起了让自家儿孙学点武术什么的念头。只是,他们不知哪里去寻像陈邦荣的师父那样有本事的高功师父。
红豆嘴奇遇,由看武侠小说过渡到以白相试挥拳弄腿的成都效县农民陈邦荣、周德,此时也才明白了那些小说中武侠的技艺也并非全是烂文人的瞎编滥造,而是很有现实依据的艺术再现或艺术加工。他们领略了神行太保戴宗所具的神行术,也还掌握了武侠书中古代侠客那令人肃然起敬的功夫如太子功、海子功、童子功、岳家拳、少林三路、十字拳以及实战性强的散要招式。
-------摘选自《严新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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